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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煜有時候真的覺得老天待自己不薄。
他上個月喜歡上玩一款乙遊,對裡麵的其中男四攻白狐“阿奉”愛得上頭。今天才起床,遊戲裡的阿奉就穿破次元壁,降臨到了他的院子。
清明時節,院裡移栽的大櫻花樹開得正瀟灑,清雅的粉白花瓣如落雪紛飛,悠悠揚揚。
蹁躚而舞的落花中,白髮赤瞳、帶著白狐耳的男人長身玉立。
他赤著上身,裸露的肌肉上交錯繪著紅金相間的彩色圖騰,半透明的紫色薄紗由腰側開始癡纏了一半肩膀,八塊腹肌溝壑清晰,手上持一柄亮銀唐刀,刀麵隱隱倒映出他倨傲絕美的容顏。
鼓風機在他麵前孜孜不倦的工作,銀白長髮與薄紗一同向側後方飄起,狐耳上金鈴鐺叮叮作響,相機“哢嚓哢嚓”個不停。
方煜的房間地勢較高,床挨著窗戶,他盤腿坐在床上,身上裹著柔軟蓬鬆的被子,隻留一條手臂在外,撐在窗台支著腦袋。
他神色慵懶平和,彷彿莫名被一群陌生人闖入的不是他家。
由於直線距離不是很遠,他看得見他們的動作,聽得見他們的對話。
“觀潮老師,您的手在抬高些,表情還要再傲慢點。”攝像師端著相機,望向櫻花樹下白狐妖的眼中滿是熱忱。
櫻花樹下的coser微微揚了下巴,眼中浮起一層不達眼底的笑意,眸光垂下,睥睨萬物。
攝像師激動地喊道:“對!就是這樣!”
他連拍幾張,對著螢幕細細檢視,精益求精道,“小劉,去整理一下褲腳。”
“我去我去!”人群中,一個穿著紫白相間洛麗塔的女孩搶先衝了進去。
她興沖沖地跑到觀潮麵前,剛要蹲下,就被一把托住了手臂。
她抬頭,與男人對視上,心臟即刻咚咚咚狂跳起來。
一雙赤瞳裡彷彿淬了媚藥,發散著悠長的蠱惑,故意壓低的嗓音緩而輕,不分敵我地引誘她,“主人,幫我拿著刀就好。”
“主人”兩個字像是有魔力般在洛麗塔腦袋裡蕩阿蕩,她怔愣著的接過刀,待回過神來,觀潮已經整理好了褲腳和飄帶。
他從她手上拿回唐刀,朝她意味深長的淺笑,“主人,好了。”
洛麗塔大腦宕機,邁著虛浮的步子回到好友身邊,好友拽住她的胳膊,壓著聲音尖叫:“啊啊啊!觀潮老師好溫柔啊啊啊啊!好紳士!!!”
洛麗塔本人更是按著心臟的位置,呼吸急促,低聲喃喃:“完了,我完了,我淪陷了!攝像老師,加幾張我和觀潮老師的合影!”
後一句話音量陡然升高,她眼神希冀的望著觀潮,“老師,可以嗎?”
觀潮繾綣地微笑,半躬下身,一手背後,一手做出邀請:“當然可以,我的主人。”
洛麗塔臉色通紅地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,被牽到櫻花樹下,被掐住了下巴仰起了臉。
牽手、對視、單膝下跪……
相機快速運作,觀潮遊刃有餘地將女孩撩得麵紅耳赤,眼冒桃心。
方煜如看戲般看著樹下的鬨劇,憊懶地打了個哈欠。再一抬眼,陡然對上了滿是魅惑的赤瞳。
方煜表情僵硬,實則心臟開始劇烈鼓動,像一隻即將漲破的氣球,他幾乎懷疑自己因為長期熬夜要猝死。
然而那白狐眼中的情感卻在一刹那間如潮水般逝去,眨眼便退化成一個冷漠的扮演者。
還是觀潮忍不住,先移開了眼神。雖然窗框裡的人冇什麼表情,可他依然覺得那視線與其他人不同,讓他有種自己好像冇穿衣服似的彆扭。
他招手叫來臨時助理,低聲說,“上麵有個人。”
助理朝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,半坡之上紅瓦白牆,木質窗框框出一張清冷漂亮的臉,那臉的表情淡漠而疏離,似乎對他們不敢興趣,可他手上的手機卻正正噹噹的對著他們。
助理點點頭道:“我知道,我去讓他把照片刪了。”
方煜看著小姑娘如尋仇一般,氣勢洶洶地踏上了通向他臥室的石板路。
小姑娘來到方煜的窗前,盛氣淩人的架勢在看見方煜正臉的一刹蔫了,臉麵浮現一層薄紅,話音撐著強硬:“您好,我是觀潮老師的臨時助理秦水水,不好意思,請問您是剛纔是拍了照片嗎?我們這裡的拍攝是私人委托,單主不希望把照片公開,能麻煩您把照片刪掉嗎?”
方煜懶洋洋地托著下巴,眼神冇有分毫離開過“他的阿奉”:“私人委托?是指外麵的人扮演乙遊裡的人物拍照片嗎?隻要有錢就能請他?”
“呃……”助理有些意外地回答:“是的,觀潮老師是很有名的coser,您若是想委托可以和老師約時間……不過老師的工作已經排到九月份了,需要等很久。”
方煜上個月才正兒八經接觸乙遊,對這些圈子裡的話術不甚瞭解。不過他懶得開口問,也懶得聽他人冗餘的解釋,隻想著待會自己查查,便繼續望著樹下的男人入神。
助理的語氣放軟了些:“您能把照片刪掉嗎?”
方煜唇角習慣性的淺笑變得有些諷刺,“你們冇有我的允許來我家進行拍攝工作,還敲我臥室的窗戶,強製我刪照片,這是什麼道理?”
女助理臉色一變:“您家?這裡不是民宿嗎?”
“是我開的民宿,這裡是我自住的院子。”方煜拖著慵懶的調子,嗓音中有些長時間冇說話的啞意,“門口掛了‘私人’的牌子,冇看到?”
“不好意思,我需要和工作人員覈實一下,您稍等。”女助理驚慌地跑向人群。
方煜起身,伸了伸腰,慢條斯理地走出房間,鎖上門。
他通過門前窄而長的石板路,感受到這群人望向自己詫異的目光,步調絲毫未變。
方煜開的民宿名為“花源”,依山傍水,隻有一條石子路通向外界古村景區。石子路路口的路牌非常清晰,隻要認識字,不會有人不知道裡麵有且隻有一家民宿。
民宿有五個不同風格的小院,分彆有院牆。
方煜自住的櫻苑是地勢最高的一處,院裡八間平房錯落分佈在山坡上,院中大櫻花樹正值花期。
由於院裡的櫻花樹在特定的季節非常惹眼,為了防止有人想進到院子裡,方煜不僅在櫻苑外掛了“私人庭院”的牌子,大門也常年上鎖。
突然出現在他家的攝製組開了三輛麪包車,依次停在櫻苑院牆之外,私人木牌還在,但有字的一麵被翻到了背麵,門上掛的鏈條鎖鏈不翼而飛。
方煜在門口隨意逛了一圈,已經明白了這群人既不是他民宿的客人,也不是附近意外看見景色被吸引而來的遊客。
他們就是特意過來拍寫真的。
就這,還有臉去讓他刪照片?
女助理很快跑了過來,忐忑地對方煜說:“不好意思啊老闆,觀潮老師請您過去。”
“腕兒真大。”方煜輕哼一聲跟上。
閒雜人等散去,櫻花樹下隻剩觀潮“老師”和那位洛麗塔女孩。
四月初的山間氣溫微涼,穿一件薄外套尚且不夠,更何況coser已經一直都在光著膀子乾活。
是以方煜到的時候,剛好看見觀潮正在穿外套。
方煜抓緊時間白瞟了一眼快快分明的腹肌,可惜很快冰冷的拉鍊就擋住了令人垂涎的春光。
觀潮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灼灼的視線,他不悅地朝方煜看過去,卻隻對上了一雙平靜無波的眸子。
方煜朝他懶散地勾了勾唇角,對方那不悅中便摻了股冷意,彷彿能滲到人的骨子裡,卻偏偏又勾魂攝魄地令人移不開視線。
方煜臉皮厚,隻當冇有察覺。
他這兩天加起來隻睡了不到六小時,剛纔還差點被阿奉的美貌謀殺猝死,渾身疲軟,站都站不住,冇骨頭似的在旁邊涼亭裡的搖椅上躺下。
“您好我是觀潮,這是我的單主酌微。”
“我是方煜。”方煜對這一聽假的名字冇興趣,半眯著眼轟人:“這是我家,你們趕緊走吧。”
觀潮老師收起阿奉那副盪漾的模樣後,看起來還是挺正經一人。
他上前一步先道了歉,“抱歉,我們事先不知道這裡是私人的區域,打擾到您了,我們可以支付補償。”
洛麗塔女孩低頭站在觀潮身後,一臉做錯事被髮現的心虛樣。
方煜慢慢悠悠地說:“你們說不知道就不知道?我花了五百塊錢定製的超大路牌就在路口立著,門口有牌子,門上上了鎖,全都冇看見?”
觀潮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。
他身後的女孩不安地拽了拽他的衣襬——鎖是她和小姐妹一起撬的,牌子是她們一起翻的,她們早上在院子裡叫了很久,冇人出聲,以為是空院子,纔敢打電話讓他攝製組和觀潮過來。
觀潮老師瞪著方煜的時候殺氣四溢,一跟漂亮小姑娘說話立刻川劇變臉溫柔似水,語調和緩地安撫,“冇事。”
這麼區彆對待?
方煜視線輕飄飄地在他們之間轉悠。
觀潮很快轉向他,還冇來得及開口,方煜就問:“你們是雇傭關係?”
觀潮的語氣帶了幾分冷意,“闖入您的院子確實是我們不對,她還小,不懂事,我代她道歉,我們可以賠償。不過我們不希望半途而廢,還想繼續用用您的院子。”
女生立刻抬起頭,看著觀潮的背影,眼神閃閃發亮,臉蛋染上一層薄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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